一艘破舊的小木船飄蕩在湖中央, 船底破了個大洞，但水卻沒有蔓延出來。穿著綠色連衣裙的女孩蹲在裏面，雙手抱頭, 她手裏拿著個手機，可手機卻已經破損了。

女孩在顫抖，只聽輕輕一聲“哢”, 水開始漫入船體，女孩尖叫了一聲, 隨後卻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擡頭看去，看到來人之後險些哭出來：“施小秋！”

施小秋還有郎道長秦文他們依舊是縮地成寸過來的，他們就站在水面上，施小秋心裏裝了挺多事，然而面對慌亂的老同學, 她該安慰還是得安慰。

“周圍沒有鬼氣。”郎道長提醒施小秋。

“我知道。”不是鬼做的，那就有可能是其他什麽東西, 偏偏挑了這個時候，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嗎？

施小秋不相信莉莉能正好看見她的直播, 正好就知道她是個非正常人類。

在握住莉莉手腕的第一時間施小秋就將自己的鬼氣探入了莉莉的身體，然而她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的問題，莉莉的確就是個普通人。

施小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一些：“咱們先上岸吧，之後的事咱們找個夜宵攤子慢慢聊。”

說著, 她還把一旁的哈士奇提溜起來塞進了莉莉的懷裏：“你抱著它, 這是安撫寵物，別那麽害怕了，我們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什麽時候變成安撫寵物的？哈士奇想要反駁, 不過看這人類姑娘瑟瑟發抖, 嘴唇都凍白了, 便也什麽都沒說，幹脆隨她去了。

……

皮肉骨從陽臺上翻下，施小秋他們家陽臺和客廳隔著一扇玻璃門，皮肉骨落地的瞬間，施晉堯的聲音就響起了：“你覺得我是該報警，還是等你給自己找個借口呢？”

皮肉骨並不意外，他站好之後，放出了一只木傀。

施晉堯微微瞇起眼睛：“怎麽？想對我動手？”

“不。”皮肉骨搖頭。

客廳裏沒有開燈，不過這並不會影響到皮肉骨的視覺：“我去拿了點東西。”說著，他將手伸向木傀，木傀身後凹陷下去一個小洞，皮肉骨將手伸進去，他掏出了一顆圓圓的內丹。

施晉堯當然也能看到他所拿的物什：“神丹？”這是成仙成神的生靈體內才會擁有的東西。

“與你這種在地上的仙不同，人家是坐辦公室的。”皮肉骨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想不想試試，天上貨色能給你帶來什麽改變？”

“什麽意思？”施晉堯詢問。

皮肉骨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老實說，我不太相信無是什麽幕後大Boss，祂太蠢了，而且我討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類的想法。”

皮肉骨走到沙發邊，將神丹放在茶幾上：“祂不是什麽壞種，盡管祂確實不在乎這世上生靈的死活。”

“所以你想從我的記憶裏找到端倪？而後你就殺了他？”施晉堯指向那顆神丹。

“他該死，他想殺施小秋。”皮肉骨說。

施晉堯眉頭都皺了起來，“你確定你對小秋沒有意思嗎？”

“如果你是指秦文對施小秋的那種‘意思’，那我大概是沒有的。”皮肉骨聳肩。

“那對方想對小秋出手你管什麽？”施晉堯著實有些不明白。

皮肉骨沈默了，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很覆雜，很難講，到最後，他只能憋出一句：“起碼她的存在證明了，我如今這副模樣，其實與規則外的身份無關吧，哪怕我有個合理的身份，我也會變成這樣。”

“你……”

“我已經覆仇了。”皮肉骨打斷施晉堯，“我壞事做盡，手裏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劉家也沒了，我如今還活著，與其說是為了勞什子‘活下去的執念’，不如說我直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皮肉骨與施晉堯目光相接：“我曾想殺了你，因為你封印了秦文，而我就是秦文。”

施晉堯發覺皮肉骨身上那點仙體自帶的聖潔光輝居然沒了，皮肉骨的身上罕見地流露出了直白的戾氣。

“只不過我現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皮肉骨說，“我倒不覺得我和如今的秦文有個什麽主次之分，但不可否認，他這樣保持愚蠢和戀愛腦，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幸福。”

施晉堯明白了：“你在嫉妒他。”

“也許吧。”皮肉骨並未否認，“只是如今我叫越景封，不可能再與他有任何關系。”

“並不是所有規則外生物都是我這種身背業障天天憋著壞準備搞事的。”越景封說，“你不是就把你家閨女養得不錯？”

說到這裏，越景封頓住了，他又一言難盡地皺起了眉頭：“不過施小秋的性趣愛好你們到底是怎麽培養的，怎麽能歪成那樣？”

“這玩意兒我壓根沒培養過好嗎？”誰會去著重培養自家小孩那方面的興趣？

越景封顯然不信，他甚至開始懷疑施晉堯到底是怎麽跟他的老婆相處的，而施晉堯被他的眼神看得全身發毛。

好在越景封也沒有糾結這個，他吐槽完之後居然能夠迅速拉回話題：“來吧，用這個神丹看看，無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東西。”

……

並不清楚自己正在被調查的無此刻正在桌上風卷殘雲。

半夜十二點還在開門的夜宵店並不好找，畢竟如今已經不是夏天了。

原本莉莉在抱著大狗子哭，但看著無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東西，她連掉眼淚都忘了，最後莉莉嘴唇想了想，尷尬地指向了無：“小秋，你孩子不會吃出問題來嗎？”

“你說什麽？”秦文的反應比施小秋更快。

而且他模樣氣質都太兇狠了。

施小秋總說秦文像個大狗熊，但布朗熊和與東北虎搏鬥的棕熊都能是熊。

就這一眼，秦文就再次把別人小姑娘給嚇哭了。

秦文：……他稍微往後縮了縮，並且低下了頭。

“不不不，這不是你的問題。”施小秋趕忙安慰秦文，安慰完了之後她又跟莉莉解釋，“我對象就是長得兇一點，人其實挺好的。那下次不要再這樣對待他了，他真的會很難受的。”

被嚇哭的莉莉有這麽懵：“那，那抱歉？”但好像是她被嚇到了誒。

施小秋推了無一把，讓祂別進食了，祂吃的食物重量都快超過祂體重了，這樣明顯不正常：“你詳細地講一講那個跟著你的非正常人類。”

她說著，還一邊掏出手機給陶瓊枝發消息，三心二用：【胡家俊的本體死了，是被一只木傀殺掉的，你那邊有沒有收到消息？】

【木傀？】陶瓊枝楞怔，顯然這事兒她要換不知情。

“我也不知道跟著我的到底是個什麽，但是它似乎想要成為我。”莉莉捂著自己的頭，“我不知道它跟了我多久，我第一次發現她是在公司裏。”

“那天我鬧鐘沒把我叫醒，我睡過頭了，醒來已經是中午，我想找上司請假。”莉莉說到這裏手都在抖，“我的組長以為我在開玩笑，因為‘我’那天上班了，而且工作和組員對接得很流暢。”

“可我明明就在家裏，那個取代我的到底是誰？”莉莉低下頭，“之後我又發現了一個賬號，那個賬號和我的頭像是相同的，包括動態，我前一秒發的動態，不到一分鐘就會出現在它的賬號上。”

“它在覆制你的生活方式？”施小秋問。

“不！它很了解我！它的賬號上除了覆制粘貼我的東西以外，還會自主的發一些東西。”莉莉連忙借了身邊曉塗的手機，打開某個社交賬號，找到了那個存在，點進去。

她往下翻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張圖片，圖片上是一張葉子，葉子中間被掏出了一個心形的洞，它被舉起來，對準太陽，陽光穿透中間那個心形的孔洞，看著還蠻少女心的。

“這個，它發出來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三十。我在十二點出頭的時候等我同事買東西，覺得無聊，隨手用葉子對著揪了個心形出來。但是我沒有拍過這樣一張照片！”莉莉說，“從旁邊虛化的背景能看出來，就是我等同事的那家便利店。”

“你不是說你看到過對方的手機麽？”施小秋問她。

“對，那是它遺落在我工位上的。”

施小秋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對了，你工作是在這個城市嗎？”

莉莉點頭。

“我想吃那個。”無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施小秋並沒有看他，只是把手機遞給祂，而後揮揮手：“你去。”

敷衍完之後施小秋繼續用秦文的手機給陶瓊枝發消息：【你小心一些，先搞清楚那個木傀到底是哪一批出來的。】能夠殺死鬼仙的木傀，這背後的制作者到底是誰？

發完消息之後施小秋又擡頭詢問莉莉：“你為什麽會來這個城市工作？能詳細講講嗎？”

莉莉還在打哭嗝，這個她控制不住：“因為這個公司給的錢最多，而且這裏租房也不貴，我就來了唄。”

這理由還真是樸實又真實啊。

“你是怎麽出現在湖正中央的你還記不記得？”施小秋繼續問。

“我……誒誒誒！”莉莉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搶小孩啊！！”

什麽？桌上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一個男人抱起無就上了面包車。

無沒有反應過來，施小秋也楞了，現在大半夜，街上也基本沒人，這時候居然還有偷小孩的？

“快快快！報警！”莉莉慌了，但她手機是壞的，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她忽然想起來，施小秋幾個並不是普通人，“你們快追上去啊！你們小孩被人偷了！”

“他不是我們小孩。”施小秋說，“他是規則外的生物。”

莉莉不懂什麽叫規則外的生物，但她大致明白，那孩子估計也不是人。

另一頭，被綁進車裏的無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你們確定這附近監控沒拍到咱們？”

“放心吧，大師給了符咒。”開車的男人壓低嗓子說，“咱們都試過了，監控拍不到的。”

“有吃的嗎？”無問他們。

車上三人看向他，大概沒想到這個時候這小孩還能這麽冷靜。

剛拿出繩子的男人咦了一聲：“這小孩不會是個傻的吧？”

另一個老太太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把糖來，塞無的手心：“吃吧，路上車亂鬧。”

“行。”無相當配合，自己找了個地方坐好，吃糖去了。

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不管是不是傻的……

嘭！有什麽東西砸在了他們車頂上。

“臥槽！什麽玩意兒？”開車那人向上看了一眼，不過這時候他們也沒法停下來。

等他眼睛再註視前方的時候，就發現前頭多了個人，那是一個女人，面容看不清，因為風把她頭發全吹臉前來了。

“你們這三個？”施小秋擡頭透過車窗看他們，不知是不是融合了無力量的原因，施小秋感覺自己能夠隱隱約約的感知到無的轉世。

如車裏這三個該死的人販子。

車頂被一只拳頭活生生砸破一個窟窿，秦文伸手進去，想要把無給提溜出來。

結果洞太小了，無的腦袋在車頂狠狠地磕了一下。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無捂著自己的後腦勺說。

秦文把車頂的口子撕得大了一些：“抱歉。”他單手抱住無，摸了摸祂的後腦勺，“還疼嗎？”

施小秋把糊了自己的一臉的頭發扒拉開：“親愛的，你好賢惠哦。”

車上三人：？？？這個一拳幹掉他們車頂的男人到底賢惠在哪裏？

施小秋還想誇幾句，結果她忽然察覺到有什麽力量開始暴漲，施小秋眼疾手快，用鬼氣籠罩住三個人。

然而還是遲了一步，巨大的爆炸聲響起，整個車登時化為一團火球。

這對施小秋秦文以及無都沒有任何影響。

只是施小秋釋放的鬼氣還沒有徹底覆蓋那三人，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發出一陣哀嚎，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消失了。

這人沒活路了。

一個人販子，身上業障那麽多，死了也就死了，施小秋倒不至於聖母心泛濫到去同情這種東西。

只不過這人販子生機斷絕之後，無的力量似乎往上漲了一些，不明顯，但不止施小秋，秦文也察覺到了。

這事兒是無幹的？

施小秋看著滿臉悲憤的無，無沒有保護好它手裏的糖，這似乎讓祂很難過，而無其實還不能夠理解難過這種情緒。

不太像是無做的，施小秋沈下臉，但有誰想讓他們認為是無做的，而且這事兒肯定瞞不過異管局。

有誰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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